— St. 葱 —

【冷战组/无差】寻找

感谢 @浅黄色纸伞  的创作建议!

*国设,历史事件改写

*是和我以前的冷战画风好像不那么一样的一篇,还有微量雪兔元素

希望喜欢:)

       “呼叫,呼叫,苏联红军,布拉金斯基将军,这里是美第一集团军第69师,琼斯上校侦查A队,确认方位,句号,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句号。”昏暗的简易帐篷里,电报员的手指在机器上敲得飞快。纤细的刻针轻浮而快速地掠过,让紧盯着下属拍送电报的阿尔弗雷德内心一阵烦躁。

       帐篷里的汽油灯竭尽全力地燃烧着,被风反复吹开的帆布外天色几乎已经接近破晓。阿尔弗雷德能听见不远处的交火声响,听见连绵不断的枪声和轰炸机的引擎声,甚至似乎能看出隐约的火光——他不会天真到认为那仅仅是乡村或者小镇的灯火,拜托,他们正处在与纳/粹纠缠周旋,缓慢且需要小心地挺进德/意/志的腹地的关键时期。

虽然自己与英法的联盟军队从莱茵河西侧一路强渡行进至此,都几乎没有遇到特别难缠的阻力,但是阿尔弗雷德仍然坚持他的士兵们保持最高度的警惕。没有人能完全预测得了一个走投无路的施虐倾向者和他三观扭曲的哥哥,再加上一位处于疯狂边缘的上司能做出怎样无法想象的举动。越是接近绝境和死路,越会不顾一切地试图反击,阿尔弗雷德非常清楚。

他感受德/国春天仍然留有一丝寒气的风卷起他的头发,擦过他的面颊。他像猎狗一样紧紧盯着前方时隐时现的亮光,即使一侧一座已经被炸毁的乡镇吞吃了他的半边视线。

那是在河流东岸,他确信,在臭名昭著的东边,在苏联的进攻战场,更在德军部署最全面,防守最严密,手段最阴险的战线。

阿尔弗雷德皱起眉头,转身走回了通讯员身边。

“长官!还是没有应答,长官。”

“……再用俄语发一遍,去找翻译。苏联人不会傲慢到连自己的语言都不理睬的地步了吧,如果他们真的看不懂英语的话。”

“是的,长官!我想不会,长官!”

电报员小跑着离开了,独自留在帐篷中的阿尔弗雷德叹了一口与他外表年龄并不相符的气。

伊万·布拉金斯基,你这家伙,最好不要给我有事。被俘的话,我可是不会费劲去救的。

 

 

 

       “——我当然知道,如果我就这样毫无水平地被你们带走了,亲爱的美/国先生和他的混混们是不会费劲来救我的哦。”伊万·布拉金斯基紧握着他赫赫有名的水管,微笑着对基尔伯特说道。他有一种能把德语说得像莫斯科的大雪一样柔软冰冷的本领。红眼睛的纳/粹大口喘着气,一侧的头发不自然地在头皮粘连成深色的一团,手中的匕首微微反射出银亮的月光。一道发黑的水迹顺着匕首的血槽缓缓向地面的砖瓦废墟中滚落,为已经充斥了杀戮和死亡的土地又添加上罪恶的一滴。

       伊万的脸颊上是一道新鲜而宽长的刀痕,在他笑起来时被拉长变形,以至本来凝固的血液又从角角落落里渗出,但他本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微笑是伊万爱不释手的武器之一,并且从基尔伯特的几个下属如同见鬼的表情判断,这的确是百玩不厌。

       在他飘动的围巾后,整支连队的红军集结着,成为一堵无法突破的墙横立在基尔伯特和他的小队面前——如果三个灰头土脸的士兵和一个咬牙切齿的普鲁士能被称为“队”的话。

       “本大爷不会手下留情的,”基尔伯特叫嚷道,“无论是你们这些共党分子还是乳臭未干的美国小子,”他夸张地在空中挥舞着匕首,一些血珠溅上了伊万的大衣,“在我和阿西的地盘上竟然还这样嚣张!别以为本大爷不知道你们在策划什么阴谋!”

       “……可是我亲爱的基尔伯特先生,你为什么觉得这时候最有可能被抓走的是我而不是你和你的小朋友们呢?”冻原一样坚硬而冰冷的水管一下下敲击在铺满水泥和钢筋碎片的地面,发出沉闷却清晰可闻的声响,“你不会看不出来我的人有你的百倍多,而且只要我下令,你无论怎么挣扎都不会有用的吧?”伊万微微沾上灰尘的靴子一步步逼近,换回俄语,“要知道,我完全可以在你刚刚出现的时候立刻那样做……你应该感谢我,给了你展示自我的机会,毕竟现在对你来说,这机会不多了,对吧?”

       伊万背后的人墙中响起几声努力压制笑声的声音。

       基尔伯特却仍然奇迹般地扬着他自大的下巴。他一反常态,没有回应伊万的明显挑衅,甚至没有说一句话,让人几乎怀疑他听不懂俄语。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对话。被摧毁的小镇深夜寂静甚至有些可怕,连春日的虫鸣都不见,只有士兵们偶尔移动时衣料摩擦的声响。

       四个德国士兵和一整支苏联红军对峙,彼此都远离了营地,远离了光亮。彼此的眼睛里都深藏着复仇的毒液。

       易北河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流淌,从黑暗中蜿蜒开来又融入到黑暗中去。不时翻转出的水声,让人联想到血肉模糊的尸体。

       伊万在这凝固了的氛围中打量着普鲁士的脸,为他始终看似胜券在握的自负表情而感到十分奇怪。为什么呢?明明处于无论人数还是装备都是压倒性的劣势……这样自杀式的挑衅行为……还有此刻十分怪异的气氛……好像他确定有什么会发生,而且一定会有利于他?看上去他似乎在等待……?

       醒悟和真相一瞬间劈开了伊万的大脑,刹那间竟然使他的双腿发软了毫秒。

       糟糕。

       “西尔瓦什科!”伊万无暇伪装慌张的声线,高声咆哮出指令,“带十一连紧急返营!支援营地的同志们,重点保护通讯设备!!”几乎一半的人立即像鸟兽一样四散开去。

       “余下的同志,”被暗算的俄国人咬牙切齿却终于捡回了他的笑容,扭曲着嘴角命令道,“开火。”

       基尔伯特也不再克制,他大笑出声,飞快地转过身就向没有包围圈的北方跑去,在先前站立的地方掀起一阵张牙舞爪的砂砾。“撤退!”他血红的眼睛里闪着得逞的狡黠光芒,在飞奔而过时拍了拍还未反应过来的自己的士兵,“这是战术撤退!才不是逃跑!”他像粗制滥造的步枪上膛时一样的沙哑嗓音因为兴奋而越发高亢,“Kesesesesese!小伊万反应还是太迟钝,果然发现不了,果然是本大爷完美的计划!怎么样,本大爷超厉害的吧Kesesese!”

       四个德国人像看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在各种步枪甚至冲锋枪的子弹洗礼下弯着腰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苏军的射程范围。虽然跑姿很狼狈,但是取得了精神上的胜利,因此直到他们一头向北扎进密不透风的黑森林中去时,站在易北河边的伊万还能听见基尔伯特神经质的大笑和受惊的鸟冲出树梢的声音。

       “将军,他们……”几个喘息着的士兵从森林的方向跑来。伊万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临时起意的追击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

       “归队。”伊万的声音如同他的脸色一样阴云密布,“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让他——”

       一连串的爆炸与紧随而来的俄语和德语混杂着的叫嚷和哀嚎猛地在月光映照的惨白夜空下炸裂飞溅。

被打断的伊万和他的士兵们清楚地看见了远处营地的方向突然窜起的凶猛火焰,看见渺小的帐篷一顶顶萎缩倒塌,看见似乎比午夜还要黑暗的烟尘歪歪斜斜地冲上天空。似乎有遥远的叫喊声被溶化在烈焰里,好像有令人反胃的烧焦的皮肉味道顺着滚烫的热浪从远方飘来。在河边的幸运儿们震惊地望着自己顷刻间毁于一旦的营地,人群里响起惊呼、诅咒和小小的骚动。

“十一连的同志们……”队伍前列的副官梦呓般地喃喃说道,“还有留守驻地的卫兵……该死的,阴险的德国佬……”

“闭嘴,”伊万说,他的牙齿在火光下闪光,嘴角上扬得似乎要刻进脸颊里,“没用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哦。”他无意识地把水管按进了一块混凝土的裂缝里,令人寒毛耸起的刮擦声立即吓醒了大半士兵。

“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安排,”伊万一字一顿,“于是胆敢用他们卑鄙的小伎俩阻挠胜利时刻的到来。”他微笑,“虽然这当然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成功造成任何影响,但德国人确实用见不得光的偷袭为我们制造了一点麻烦。”

“我们仍然将与美集团军顺利会和,”布拉金斯基将军面对瑟瑟发抖的士兵和浑浊的易北河宣布,“我们仍然将达成伟大的战线联结,”他说,“我们将与我们真正可靠的盟友联合,把纳/粹背叛而罪恶的心脏捏碎。”

他向被偷袭的驻扎地扬手,“即使我们暂时地失去了驻地,失去了通讯,失去了能帮助我们的许多同志们,我们最终也必定成功汇合,占领柏林。苏联不会退缩。”

背景中燃烧的营帐依然劈啪作响,但是伊万满意地看到面前站立的士兵们映着火光的眼睛中也反射出愤慨和被鼓舞的神气。成功了。

但是,“真正可靠的盟友”?伊万想。自己终于也落到要与过度自信的美/利/坚同流合污的地步了啊。但是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下意识地、自然而然地称呼阿尔弗雷德为“盟友”,并且还骄傲地将他作为自己胜利和成功的一个保证呢?

他不会承认基尔伯特对他通信线路的摧毁,使他超出应有程度的慌张。

他短时间内不能再与阿尔弗雷德联络。他无法得知美国人的位置,美国人也不能确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影响或拖延了会师的时间,这是很棘手的后果,但并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可是伊万却深深地感到焦灼和担忧,并不是为了军事计划……而似乎是为了阿尔弗雷德。

       易北河的西岸安全吗?他会不会被德国人如法炮制地同样暗算一通?负责侦查与联络,他会不会成为被困在火焰中的一员,在重伤而难以反抗的时候被基尔伯特或者他弟弟俘虏?或者更糟地,他会不会因为听闻了东侧的袭击就贸然渡河试图营救?在这里还有更多的陷阱吗?路德维希会不会以我作为虚假的筹码,而去敲诈勒索阿尔弗雷德,利用我……

       伊万猛然收住自己飘飞的思绪,狠狠地摇头,似乎想要赶走一只令自己十分难堪的飞虫。他意识到自己究竟表露出了怎样羞耻的倾向,淡淡的红色不易察觉地出现在脸上。

       冷风再一次袭来,几秒之后伊万的脸上又盖上了深不可测的微笑神情。

       阿尔弗雷德,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待在你安全的、防守严密的西边,我会来寻找你哦。

 

 

 

       “……还是没有回应,长官。我又发了俄语,长官。”

       阿尔弗雷德在帐篷里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一团。发报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一反乐观常态的上校,也纳闷于苏方的毫无反应。难道这个美其名曰的双方协定只是自己美军一方的一厢情愿?只是负责收发电报的自己猜不透国家之间瞬息万变的感情。何况在战争期间。

       年轻的美利坚十分苦恼。接听电报的耳机内永远是死亡一样的寂静,无论是十二小时前的第一次联络还是几分钟前的第二十三次。

       他又想起黎明前看到的燃烧着的对岸,似乎与空气融合的呼喊和呛人的烟尘味道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该死的,那不会是伊万的驻地吧。可怕的想法和由它引申的一万种更加可怖的可能性让阿尔弗雷德克制不住地烦躁,又无法克制地连带出深切的无奈。

       没有任何回复的电报,火光冲天的东岸……伊万·布拉金斯基。

       阿尔弗雷德以为战争进行到如今,他早已习惯了无法预料的袭击、突如其来的噩耗,早已习惯了尸横遍野的惨状、断壁残桓的狼藉。但是当各种迹象都表明这些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一河之隔的对岸营地,发生在正式而反复约定过的盟友军中,发生在伊万的身上,他仍然感到难以忍受的急切和几乎束手无策的绝望。

       他没有注意等待指令的通讯员,径直走出了帐篷。天色已经敞亮,但是层层叠积的云把整条易北河和两岸的原野都漆成了墓碑的颜色。他似乎还能看见几缕奄奄一息的黑烟在空中汇集,然后把低矮的云染得更深。

       河水在远处仍然不紧不慢的行走,对它流过的这片土地上渗透的血泪一概不知。

       伊万在哪里?怎么样?下一步计划如何?部队受到了如此打击,对苏联人而言,贸然行动绝不是最佳选项。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接到德国人得意洋洋宣告俘获伊万的电报,就此而言,他应该还处于安全的范围内。

       但是以他损失的兵力,如果在坚持完成会师的过程中再次遭遇伏击……阿尔弗雷德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伊万也有极大的可能就此被抓。一旦失去了行动权,这次会师就与一个笑话没有区别了。

       美军上校环顾哨防严密的驻地,又看向易北河和它蜿蜿蜒蜒的支流。那也就是一条河罢了。

       伊万,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待在你便于收取补给、排除隐患的东边,我会来寻找你的。

 

 

 

       顽固而不顾一切的德军仍然零散却危险地分布在河流的两岸,即便武器、弹药和休息都不充足,也足以让阿尔弗雷德和他不过十人的侦察小队高度提防。他们顺着最开始制定好的会和路线,顺着易北河的一条支流向南部柏林的方向一路寻觅下去,期望找到一座毁坏程度尚轻的桥过河,以减少在游泳渡河时被岸上的敌军像打靶练习一样一个个击沉的可能。

       阿尔弗雷德和他的队员们把上膛的步枪笔直地端平在身前,一步一步小心地踩在春草丛生的岸边,一点一点向下游挪动。他们在注意河流上动静的同时,也尽可能地扫视可能隐藏在树丛中的身影——

一发子弹贴着着阿尔弗雷德的前胸险险地划过,他本能地迅速向后退去,撞上了他的副手,一瞬间两人几乎要滑进河水里。趁着片刻的混乱,一队组织严密的德国士兵迅速从西边的森林中冲刺上前,他们更多的子弹甚至比阿尔弗雷德的反应还要快,又一发弹药擦过他的前臂,血液很快从袖子的破口中滴下,加入了已经散落在草地上的、不知是哪一方的许多血渍。他听见勃朗宁步枪如同骤雨一样几乎不间断的上膛、射击、上膛、射击的声响,混合着不知是谁大声嘶吼的无法辨识的口号和各种花色的英语粗口。

阿尔弗雷德看不清其他队员的情况,他端起也只能端起自己的武器朝着森林的方向、冲着深色的人影一片扫射。有谁的血还是脑浆溅上了他的脸颊,像熔岩一样烫伤了他的皮肤。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哀嚎和呻吟萦绕在他的耳边。他麻木地重复着射击的动作,偶尔与自由抢着时间替换一发弹夹。

当他以为痛苦的喊叫从此将永远刻进他的灵魂的时候,它像电源跳闸一样戛然而止。就连枪声也突然消失,只留有阿尔弗雷德的队员和他自己无法抑制的喘息与深陷在草丛里的无数身体中传来的微不可闻的呻吟。德军与美军错落地交叠在一起,躯体紧贴着躯体,彼此的血液流进了对方的身体里。只有当道德或肉体消亡的时候,这些来自不同国度、捍卫着不同信念的年轻小伙子才能够获得肩并肩的机会。

“愿上帝宽恕他们,”阿尔弗雷德说,郑重地看向还能站立的四五位队员,“也愿上帝保佑我们。出发吧。”

       易北河很长,前方的路还有很远,我们所寻找的还留在未知的地方。

 

 

 

       伊万和他的连队踩着东岸的砂砾向易北河下游的支流行进着,猛然听见遥远的枪声和呼喊。怀着沉痛和愤懑前行着的红军士兵们像听见塔楼的钟声一样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试图破译这些声音的意义。紧接着一阵兴奋和无声的眼神交流。

       “布拉金斯基将军,”伊万的副官说,“那是……从西边传来的,交火的声音。您认为这会不会是……是……”他好像没有勇气提出那个充满了希望和期待的字眼,似乎说出来就会使它的魔力失效。

       “如果不是的话,我很好奇到底是谁会和德国人在易北河的西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伊万说,努力克制住并不想承认的狂喜。

       果然是鲁莽的美/利/坚,不计后果地就冲出来了呢。

       因为急行军而灰头土脸,饥肠辘辘的一群苏联人在这片陌生的河谷似乎是找到了故乡一样,急切而激动地小声传递着这振奋人心的消息,交流着灾难过后看到曙光的感慨。

       “同志们!”伊万提高声音,“我想我们找到美第一集团军,第69师的先遣部队了。”

       一阵浪潮一样的互相祝贺的话语,甚至有一两声欢呼。

       但突然地,先前密集的、几乎融合成为背景中的白噪声的枪声停止了。

       苏联人的队伍里也猛然变得无比寂静。这只意味着两种可能。

       “——要么我们的美国盟友胜利了,要么我们的德国敌人胜利了。”伊万冷静地说,再一次发动最高级别的自制,克制着不去想那第二种可能。

       “并且要确认到底是哪种情况,也只有一种方法能选。”伊万抽出水管,满意地看到自己的士兵会意地端起了各自的武器。昏暗阴沉的天空下,一条水管、一片步枪、几把手枪、两三把匕首闪着光彩。

       “前进!”

       

 

 

 

       “长官!11点钟方向发现一座围栏损毁,但基本结构完好的东西向桥梁!”

       “太棒了!”阿尔弗雷德说,“但务必要小心,先去探查一下再行动。我不想再撞上一群德国佬了。”

 

       “布拉金斯基将军!右前方有一座废弃的桥!”

       “废弃的?”

       “……外部装饰好像已经毁坏了……但是桥面和桥墩本身应该还能用!”

       顾不上那么多了,伊万想。“通知同志们从那座桥过河。我们很快就能一探究竟了。”

       “是的,将军!”

 

 

 

       “上校!!琼斯先生!我,我看到了——在桥上——正在过桥的——”

       “又一队德军?!”

       “不!是一整连的苏联人!!”

       “苏联人?!!”

 

       阿尔弗雷德和他挂彩的五位幸存的队员丢下休息时正捧在手中的水壶和几架望远镜,连脸都来不及擦就向11点钟方向一路狂奔。也许其中有几位侦察员先前脚部已经有伤,但是当他们六人以飞一样的速度到达那座风中摇摇欲坠的危桥的时候,所有人的脚都扭伤了。

       他们拖着疲乏的身体手脚并用地爬上布满破碎的板材和石料的桥,爬上最后一级台阶以后,终于看见数不清的锃亮军靴组成的坚实的森林。是伊万,是他!阿尔弗雷德在失修的桥面上努力用双手撑起上身,看见银亮的金属管道就停留在不远处一双皮靴的旁边,然后再也忍不住笑了。他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地瘫倒他的身旁和身后。

 

       伊万被仿佛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突然出现在自己和自己连队的脚边的阿尔弗雷德吓了一跳。“琼…琼斯?”他看着脸上沾满了沙子、泥土和血液和脑浆,制服破破烂烂、被血浸染的美国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呆呆地看着似乎是亡灵复活般的阿尔弗雷德正在开怀大笑。

       伊万的士兵们早已顾不上等级、秩序,像看到羚羊的鬣狗蜂拥上前,把琼斯上校侦察小队的五位幸存的勇士从碎石里扶起、拥抱、感慨、庆贺。那一瞬间没有人在意自己的身上有多少尘土、多少血污,没有人在意对方到底是共党分子还是资本主义的走狗,甚至没有人在意对方是否听得懂自己的语言,每个人都狂热地拉着彼此的手,告诉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人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诸如“等仗打完了我请你去喝酒,当然啦,伏特加”、“我家那个表妹给你介绍介绍”、“我爸爸是种棉花的下次就让他给你弄件新的”、“打到纳粹!攻占柏林!”和“你知道的,斯/大/林同志绝对是最优秀的领袖”的超出一般兴奋范围的话语,一时间在晃动的破旧桥梁上炸裂开来。

       阿尔弗雷德嘴边仍然带着大笑的痕迹,他一把抓住伊万的水管,把自己从桥面上提起来。他拍了拍衣服上过多的灰尘,活动了一下扭损的脚踝,然后像仍然没有从震惊中回复过来的伊万敬了一个军礼。

       “阿尔弗雷德·F·琼斯上校,很激动与您会和,布拉金斯基将军。”他镜片后的双眼透出狡黠的光芒。

       伊万终于有所动作了。他放开了死死攥着的水管,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美国人。

       “阿尔弗雷德,你的确是个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莽夫。”

       美/利/坚咧开了嘴角,用带血的手臂环住斯拉夫人宽阔的臂膀,

       “但我找到你了,不是吗,伊万。”

 

 

 

       那一天,甚至那一整个星期,所有人,无论是美国士兵还是苏联红军,都像圣诞节反复来临了一样欢快。汇聚、融合、并肩作战,他们从未体验过如此激动人心的重大成功。

       可是他们不会预知到的是,很快大半的苏联连队将在柏林牺牲。他们的血染红了插在国会大厦顶端的旗帜。

       可是他们不会预知到的是,很快他们就不能再一起去酒吧或者收棉花了。社会与资本主义的碰撞很快将把世界从中间分成两半。

       可是阿尔弗雷德和伊万不会预知到的是,他们将很快用同样的热情试图将对方置于死地。

       那就是已经讲过的故事了。

fin.

谢谢大家耐心读完这篇长长的东西......

我一直很疑惑,到底把一整篇一下放出来比较方便大家阅读(完整、连贯)还是分成许多章节比较好呢?

十分感谢大家的评论!如果有任何想说的(包括批判),请务必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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